第一百五十八章 铁与血-《大不列颠之影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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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book chapter list     晚秋的夜色透过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隐约映在餐厅中,几盏吊灯悬挂在长桌上方,将整个房间照得如白昼一般。

    餐厅的桌上铺着干净的亚麻桌布,摆放着精致的餐具和银质烛台,烛火闪烁着温暖的光芒。

    各色菜肴依照次序在桌上摆的满满当当,其中既有法式的普罗旺斯土豆炖牛肉,也有德式经典的咸猪肘配面包,汤品则是紫红色的俄式罗宋汤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亚瑟还精心挑选了几款适合学生们口味的葡萄酒,但酒精度数并不高。他希望大家能放松,却不至于失控。

    其中包括了大仲马的毕生所爱:产自波尔多玛歌酒庄的八年珍藏,以及拿破仑最常喝的热夫雷-香贝丹。

    也有英国人的最爱,产自葡萄牙杜罗河谷的波特酒和产自西班牙赫雷斯地区的雪莉酒。

    当然,酒水当中自然也不会缺少德意志贵族们的最爱‘莱茵高雷司令’,这款雷司令葡萄酒同样来自一个享誉欧洲的名贵酒庄——施洛斯·约翰尼斯堡。

    多种多样的菜品和酒水仿佛在暗示来宾,今晚的气氛是多元而开放的。

    相较于俾斯麦这样的盖世太保成员,美国留学生约翰·莫特利先生显然要放松不少。

    他拿起酒桌上的那瓶热夫雷-香贝丹,盯着酒瓶上的标签忍不住发笑:“我知道这种酒,高斯先生如果见了它多半要发狂。”

    大仲马闻言哈哈大笑道:“那看来高斯先生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,他和拿破仑的品味一模一样。”

    已经被俾斯麦招安的波美拉尼亚佩剑社团大师成员‘光剑’舒伯兰先生诚惶诚恐的应道:“先生,您恐怕是会错意了。莫特利说高斯先生会发狂,正是因为这种酒是拿破仑的最爱。所有上过高斯先生课的人都知道,他究竟有多么讨厌拿破仑和大革命。”

    “高斯讨厌拿破仑和大革命?”大仲马条件反射似得想到:“他是个保守分子?我原以为他这样的学者会支持共和主义的。”

    知晓面前这几位真实身份的俾斯麦不无尴尬的回道:“高斯先生未必是保守分子,但是他讨厌拿破仑完全是有道理的。因为当初拿破仑的军队攻占哥廷根以后,哥廷根大学的教学研究工作一度陷入停滞,而且法国人还要求他缴纳2000法郎的战争税。”

    舒伯兰跟着补充道:“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。您应当知道,高斯先生的出身并不好,他之所以能够上大学全都是因为受到了布伦瑞克公爵卡尔·费迪南德的赏识,自从他14岁开始,公爵便从未中断过对他的资助。高斯先生一直很感激公爵的知遇之恩,甚至于每本他出版的学术专著都会在扉页写上‘献给公爵’。

    然而,在1806年的耶拿会战中,公爵却在与拿破仑的对垒中英勇牺牲。而在9年后的滑铁卢战役中,老公爵的儿子‘黑公爵’弗里德里希·威廉同样在统率军队的过程中光荣战死。对于高斯先生来说,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什么人比拿破仑带给他的伤害更大了。”

    大仲马听到这里,刚刚燃起的共和之魂瞬间被浇了盆冷水。

    虽然他很想指出高斯的观点并不正确,但是从发生在高斯身上的事件来看,他就算讨厌拿破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。

    不过,大仲马还是打算替大革命挽回一些颜面:“讨厌拿破仑也便算了,法兰西的共和派里反对拿破仑的同样有不少。但是高斯因为讨厌拿破仑,进而厌恶大革命,这就有些不对了吧?”

    平时碍于‘推荐信’不太敢在亚瑟面前表露自身观点的俾斯麦借题发挥道。

    “我倒是觉得高斯教授的观点延续性很强,倘若不是大革命,法国又怎么可能诞生出拿破仑这样篡权夺位的怪胎呢。大革命的理想,拿破仑的口号,听起来都是十分古怪的。嘴上说着用自由和民主联合整个欧洲,实际上动用的却是国民自卫队和老近卫军,如果有人反对他们的观点,谁就要变成反对进步的反动派。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滑稽的骗局了。

    因为根据我从书上看到的历史记录,可以很简单的得到一个明确的观点:如果谁认为欧洲是一个具有共同行动能力的统一体,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。欧罗巴只是一个地理概念,除此之外它就是一种口头习惯用语。而喜欢使用这一习惯用语的家伙,主要是那些打着欧洲旗号怂恿他人火中取栗的人。欧洲共同体就像是一个幽灵、一个完全不真实的想象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俾斯麦还不忘给自己找补:“当然,我从书上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正确。因为历史学家们往往也会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看问题,每个人看待问题都有其主观性,而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往往又不会被写进档案里。”

    不过,虽然俾斯麦已经往回找补了,但是转过头想了想,他感觉这段话对于自由主义者来说可能还是太难听了。

    他提心吊胆的环顾了一圈,岂料在场的人当中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反驳他的观点,甚至于那位他认为最自由主义的老学长海涅也并没有开口骂人。

    相反的,这位德意志大诗人托着酒杯与俾斯麦轻轻相碰:“奥托,抱歉,我从前把你想成了一般的大学生。但你今天这段话真是叫我刮目相看,虽然其中的道理未必全对,但这番话已经足够把你同哥廷根大学当中的大部分蠢货区分开了。”

    加里波第等青年意大利的成员没有说话,他们只是苦笑连连。

    或许他们从前还曾经相信过所谓的欧洲大团结,相信自由旗帜下的各国人民大联合,但是在远征萨伏伊的惨败发生后,他们已经很难再相信什么国际主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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