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情绝诉衷肠-《彼时花开君不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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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丞相……夫人。

    我缓慢地眨了下眼,强压住心中的苦涩,说:“或许。”

    路遥乐不可支,不知是因为找到了周卿言还是因为丞相夫人的事情:“我还在想哪天才能抱上小主子,这样看来,很快就可以了……”

    待到小瓯与周卿言忙完事,收拾东西出来时,路遥猛地跑到他面前跪了下去,泣不成声地说:“主子,路遥该死,现在才找到主子!”

    周卿言眼中闪过类似惊讶的情绪,笑着说:“难道你也是我的护卫?”

    路遥迷茫地抬头:“主子不认识我了?我是路遥啊。”

    周卿言打趣说:“路遥?我还马力呢。”

    路遥傻傻地说:“主子记得我与马力啊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他看向我,问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我极力让自己与平常一样,淡淡地说:“他是跟了你七年的护卫,路遥,另外还有一个叫马力。”

    周卿言饶有趣味地笑开,说:“还有这回事。”

    路遥不敢置信地问:“主子不记得我了?”

    小瓯见状安抚地说:“你家主子失忆了,暂时记不得你。”

    路遥起身:“看来这位就是菩萨心肠的女大夫了,以后我家主子就拜托你了!”

    小瓯看了周卿言一眼,哭笑不得地说:“我能帮到的地方自然会帮。”

    “姑娘是主子的救命恩人,也等于是我的救命恩人!”路遥拍了拍胸口,“以后姑娘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!”

    小瓯捂嘴轻笑,说:“好,多谢路遥大哥。”

    路遥黝黑的脸庞竟然有些泛红,结结巴巴地说:“不、不谢。”

    周卿言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,似乎十分满意他们之间的和谐气氛。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,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十分多余。

    若说一开始守在这里是因为他失忆后没人在身边,现在路遥来了,他身边有保护他的人了,是否意味着我可以离开了?

    或许……是的。

    他们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去,我则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,如同我的身份一般,只是为了保护和守在他的身边。

    回去时天色已暗,由于小瓯家里已经没有空房,路遥只得在镇上找了地方住下,晚上在小瓯家用过饭后,路遥赶回住处,我与周卿言、小瓯则各自回了房间。

    回房后,我坐在桌子前看着烛火出了神,火焰在我眼前扑腾腾地燃着,蜡烛越来越短,如同我的人生一般,一眨眼,十七年的时间已过,却什么都不曾留下。

    我的梦想是下山后自由自在地去各地游玩,洒洒脱脱地过日子,将旅途中经历的一切存进脑中,以便老了以后有回忆的东西,当然,只限愉悦的事情。如今我下山快一年,经历的事情说不上多却也不少,但竟没有一样事情叫我能放到愉悦的回忆里去。

    尤其今天的事情,叫我有一种抹去过去一年内所有记忆的冲动。

    像周卿言一样,不记得,便不会心痛。

    我将食指放到火焰上方,在它灼伤我的时候收回,看着食指上发白的地方,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。

    为何他忘掉了一切,我却还记得?

    为何他喜欢上了他人,我却喜欢上了他?

    为何每次总是这样,我喜欢的人都在看着别人?

    我如今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池郁,却万万不能坦然面对周卿言。

    他与我认识一年,在我记忆里刻下的笔画深刻又疼痛,叫我怎么能忘掉?!

    我对池郁的爱恋叫我难过,对周卿言感情的领悟却叫我钻心地疼痛。

    我……好想忘掉,忘掉所有一起经历的事情,忘掉所有一起认识的人,忘掉我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,来报复他对我的忘却。

    我仰起头,逼着眼泪在眼眶内旋转,却迟迟不落下。

    或许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,对吗?

    我敲响了隔壁的门,在周卿言惊讶的眼神中进门,在他笑容浮上还未定形之时跪下,低着头说:“主子,我想离开。”

    我低着头,无法看到他的表情,只听他许久之后笑了一声,难辨喜怒:“你要离开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我咬紧牙关,闭了闭眼,“路遥在这里,我也不必担心你的安危,所以我想离开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低沉动听,慢慢悠悠似乎漫不经心:“你要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便是走遍天下,若非因为刚下山时钱袋被偷,阴差阳错地成了主子的护卫,如今早该在世界各地周游。”我努力使自己说话的语气波澜不惊,“我斗胆恳请主子放我走,三年之后,我必定回到主子身边效忠主子。”

    他沉默了下,语气冰冷地说:“我为什么要放你走?”

    我脑中闪过与他一起的那些画面,每一幕都记忆犹新:“我与主子签了三年的契约,如今虽然才一年不到,但与主子一起经历了许多生死事情,虽谈不上是交心之情,却也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。”情……虽然都是情,却那么截然不同,“离开之事,我并不期望主子一定准许,只是请主子念在过去的情分上答应;若主子不答应,我也不敢反抗,但我与主子私人的情分,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
    我和他虽是主仆,实际的关系却远远不止,若今日他同意放我走,等我平复了情伤之后或许还能与他做成朋友,若他不同意放我走……今日之后,我与他只有主仆情分。

    过去的沈花开与周卿言,就当他们都死了吧。

    他比上一次沉默得更久,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颤抖:“看来你是非走不可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要我日日夜夜对着他与小瓯……想到此,我便气血上涌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

    他的脚步纹丝不动,任由鲜血染上黑靴继而消失不见,笑着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我用袖子抹了抹嘴,僵硬地说: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你抬起头,看着我。”

    我依言抬头,见他俊美的脸庞阴沉不定,唇边却仍勾着优雅笑容。

    他蹲下,不顾男女有别,一手覆上我的胸口,淡淡地问:“疼吗?”

    眼前的他熟悉至极,熟悉的笑容,熟悉的神情,熟悉的……阴狠霸道。

    “沈花开,”他握住我的手,缓缓覆上他的胸口,接着紧紧地握住,不顾我的疼痛,怒形于色地说,“你可知我这里更疼!”

    我还未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,他已紧紧地抱住我起身,毫不温柔地将我扔到了床上,接着一步步走近,怒极而笑地说:“不过小小挫折而已,你竟然就想放弃?”

    他按住我的手腕,阻止了我要起身的动作,乌黑长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到我耳畔,微微发痒。

    他黑如夜空的眸子闪烁着危险的神色,如同要捕猎的猎豹一般,令人震慑:“你要逃吗?逃得远远的,看不到我,也看不到小瓯?”

    我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,只能傻傻地看着他,眼前这个熟悉的他。

    他……恢复记忆了吗?

    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脸,动作轻柔缓慢,眼神却凌厉逼人:“那日你说过,只要我一日还是周卿言,你便一日不会喜欢上我。如今我不是周卿言,你却要离开我……沈花开,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?”

    他覆上我的手,再将它移到他心脏的位置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曾说过,你痛的时候,我也在痛。”话语刚落,便见他咳嗽了声,嘴角有鲜血溢出,他非但没有擦去,反而邪肆一笑,带点报复般的意味说,“看到没?这是为你流的血。”

    我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血迹,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,放到唇瓣细细亲吻,半眯着眼睛似在享受,嘴里说出的话却带着痛苦:“你告诉我,如何才能留住你,如何才能叫你喜欢我,如何才能……让你爱上我?”

    他闭上眼,深深地呼吸,再睁眼时眸里满是狂躁:“你告诉我,如何才能叫你忘记池郁,爱上我!”

    他未等我回答,温热的唇瓣便印了下来,柔软地带着香气,让我不自觉张开了嘴,由他霸道地入侵,与我的舌尖共同纠缠。他愈吻愈深,血腥味在彼此的口腔中弥漫开,缠绵之中又带着几许绝望,压抑至极。

    他轻贴着我的唇瓣,如同孩子般地低声喃语,说:“我这么喜欢你,这么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我突然间觉得胸前的郁闷散开了,眼里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下。

    原来被他喜欢着的感觉这样美好。

    他将脸埋入我的颈间,气息毫无间隔地落在我的皮肤上:“为什么要哭,难道真的这么痛苦吗?”

    我说不出话,只能轻咬着唇瓣不住地掉泪,一滴又一滴。

    “不要哭,”他揩去我的泪水,苦笑着说,“我不过想借着失忆的事情刺激下你,却没料到你对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对你如何?”我冰冷地开口,“难道你喜欢我,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?”

    他神情一愣,笑容苦楚至极:“我原以为我已经够冷情冷意了,却没想到你比我更胜一筹。”

    他浓密的睫毛不住地颤抖,总是高深的眸里不再深不可测,满满的都是悲凉:“果然吗?对他人无情,必定有人对我无情。”

    他自嘲地笑了声,起身站立,将身子缓缓背对着我,背影颀长而孤寂:“你走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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