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-5-《长街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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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说,还以为见鬼了。

    向芋气得要死,极力反驳:“靳浮白!我哪有披头散发,我那天明明美得像仙女。”

    “是我说错了,像仙女。”

    不过他这个人,正经不过三秒,下一刻就把手探进她的领口,问她,仙女的尺码,原来是b?

    被向芋狠狠咬了一口手腕子。

    “仙女咬人?”被咬的人还挺愉快,扬着调子问。

    “这叫什么咬人?”

    向芋下颌一扬,欣赏着自己整齐的牙印,琢磨着措辞,“这是......送你一块手表。”

    靳浮白抬起手腕看一眼:“行,我瞧着不错,比江诗丹顿耐看。”

    小时候会有这种把戏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孩子远没有现在这么琳琅的玩具,家里的长辈哄人,有时候就用圆珠笔,在手腕子上给画个手表。

    越活越回去了,还开这种幼稚的玩笑。

    也许爱情让人稚拙。

    可又让人快乐。

    靳浮白的身体是真的好,向芋还琢磨着如果退烧困难,也带他去医院看看的。

    结果吃过药才不到半个小时,烧退了,连咳声都很偶尔。

    许是因为他提起初次见面的场景,向芋也跟着回忆起过去。

    她说,靳浮白,我能遇见你,真的是很好的一件事。

    靳浮白喜欢这种话题,扭头,示意她说具体。

    向芋缓缓道来,同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。

    她小时候其实很喜欢上学,学校有老师有同学,好热闹。

    回到家就很无聊了,就只有做饭的阿姨。

    那时候还没固定用陈姨,家里的保姆一年半年就要换一次,也建立不出什么感情。

    向芋那时候最不喜欢就是下雨,只要下雨,还没到放学时间,从教室的窗户就能看见,学校门口堆满了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。

    伞面各色各样,像彩色蘑菇,却没有一朵蘑菇是属于她的。

    向芋永远没人来接。

    她有钱打车,可是那会儿出租车不太好打,尤其雨天。

    向芋做儿童时就很通透了,她知道自己能过得在优渥的环境里生活、学习,都是因为父母的事业有成。

    所以从来不去抱怨。

    只是偶尔,在被来接唐予池的干爸或者干妈一起接到车子上时,听他们家人之间聊天或者对话,听唐予池被骂成绩差,总觉得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温馨。

    哪怕唐少爷□□妈揪着耳朵训斥,说试卷上的题目那么简单,还能不及格,是不是要去测一下智商。

    向芋也是羡慕的。

    细雨落在院子里,滴答轻响。

    向芋很温柔地看向靳浮白:“后来我在雨里认识你,再遇见雨天,好像也不觉得雨天多讨厌了。”

    向芋想起2012年秀椿街的雨夜,也想起那年夏天暴雨侵袭的长沙。

    她满脸笑意地把手里的橘子挑着大瓣的,撕下来,放进靳浮白嘴里。

    难得地柔声细语:“你吃。”

    靳浮白含着橘子,眉心微蹙。

    向芋还以为他是心疼她了,正准备宽慰他几句,告诉他都过去了,她现在还挺喜欢下雨天的。

    他却说:“向芋,这橘子你尝过没?”

    “......还没,怎么了。”

    向芋站在灯光下,手里举着剩下的半个橘子,表情迷茫。

    “酸。”

    向芋气沉丹田,然后把橘子都塞进自己嘴里,猛地扑过去,吻靳浮白,把橘子填进他嘴里——

    我叫你破坏气氛!酸死你!

    靳浮白被酸得眯缝起眼,又咳几声。

    向芋得了便宜还卖乖,美其名曰,生病就是要补充维生素,你看我多爱你?

    结果乐极生悲,第二天还没等睡醒,先把自己咳嗽精神了。

    人家先生病的靳浮白神清气爽。

    而她,因为那个捣蛋的吻,染了病毒,又是流鼻涕又是咳嗽,持续好几天。

    这期间李侈过来玩,看见向芋鼻尖都被纸巾擦红了,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调侃笑意。

    他摸着额头,明知故问:“哎呦,我怎么记着,生病的是靳哥啊?怎么?难道是我记错了?”

    向芋还因为被出卖的事情记仇,懒得理他。

    李侈就摸着下巴,去问靳浮白:“靳哥,怎么回事儿啊,你生病了也不节制点,瞧把嫂子都给传染了。”

    向芋幽幽开口:“靳浮白,你朋友也不少,我杀一个你介意吗?”

    李侈大笑着往靳浮白身后躲,嘴上继续犯坏:“靳哥你看啊,嫂子这嗓子都哑了呢,是不是喊得......”

    要不是骆阳拉着,向芋非用手里的硬盒纸抽给李侈开瓢不可。

    不过李侈这人,其实很周到。

    玩笑是玩笑,转眼就送来两大盒补品,还送了一盒缓解咽喉肿痛的含片。

    怕被打死,没敢自己来送,是让靳浮白转交的。

    靳浮白用盒子戳一戳向芋的胳膊,逗她:“我这个朋友,还杀不杀了?”

    “还挺有眼色的,留一阵儿吧。”某个女王端着架子,这样说。

    那几天,向芋总是越到夜里咳得越严重,靳浮白也就陪着她,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,也给她倒温水。

    向芋怕他休息不好,说自己想去隔壁客房住。

    靳浮白拒绝了:“你不在我更睡不好。”

    有一天醒来,是凌晨,天色将明。

    向芋咳得清醒了,索性转身,借着昏昏的光线去看靳浮白。

    靳浮白未醒,但感觉到她咳嗽,像是习惯性地,伸出手来揽着她,轻拍她的背。

    他问她:“喝水么?”

    语气掺着困意,像是沾着晨露,轻轻的、温柔的。

    向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,摇头说不喝。

    靳浮白缓缓睁开眼睛,上眼皮因为困乏,叠岀两层褶皱。

    这样幽暗的光线,显得他眸色更加深邃,像是清晨泛雾的湖。

    “睡不着?”

    “嗯,有点,咳得精神了,不然你哄哄我?”

    也许是听向芋声音确实精神,靳浮白也渐渐清醒了。

    他半坐起来,靠在床头,忽然说:“给你唱歌听?”

    向芋上学时候也遇见过,给她唱歌表白的男生,她对这种方式无感。

    总觉得抱着个吉他,边弹边唱,像个人才艺展示,并不温情。

    但靳浮白开口后,向芋才发现,她并不是对唱歌这件事无感,而是对那些唱歌的人。

    靳浮白唱的是一首好老好老的美国乡村歌曲,《takemehome,countryroads》。

    不是柔情蜜意的那种,他甚至阖着眼睛,像呓语,却格外动听。

    靳浮白的指尖,随着节奏,轻轻敲打在向芋的蝴蝶骨上。

    每一下,都像是带电,引燃心跳。

    他们都是素着一张脸,连服装修饰都没有,是人类最原始纯净的模样。

    却在这个时刻,爱意绵绵。

    一直到早饭时,向芋脑海里都是靳浮白哼唱的调子。

    她也唱了一下,嗓子是哑的,不好听。

    靳浮白正在帮她盛粥,感觉到向芋的目光,挑眉看过来。

    这姑娘幽幽地说,真应该再亲你一下,把病毒还给你。

    她身后是餐厅的窗,晨晖泛金,披散在肩头的头发也毛茸茸地圈了一层金棕色的光。

    靳浮白放下汤勺,单脚支了一下地,木制座椅在瓷砖上滑退开一段距离。

    他招一下手:“来,病毒还我。”

    向芋支支吾吾,最后叹气:“算了,我这么爱你,怎么忍心传染给......”

    话都没说完,被他连人带椅子扯过来吻住。

    向芋错愕一瞬,抬手打他:“会生病的!你干什么?”

    靳浮白笑着:“来尝尝你这张小嘴,是不是抹蜜了,说话这么甜。”

    下过一场雨后,气温迅速回升。

    院子里有两颗海棠,开得正旺。

    向芋凑过去闻了闻,没有任何想象中的芳香馥郁,她还不死心,又凑得更近些。

    身后传来靳浮白轻笑的声音,他说:“‘一恨鲥鱼多刺,二恨海棠无香,三恨红楼梦未完’,张爱玲老师早说过,海棠无香是遗憾,怎么你还不死心?”

    向芋闻声回眸。

    这颗海棠不高,她是蹲在地上的,仰头看着靳浮白垂了眼睑的样子,突然觉得网上那句话说得真对——

    “最怕流氓有文化”,确实是迷人。

    本来想拍个海棠花发朋友圈,想一想,还是算了。

    那阵子向芋有点不乐意点开朋友圈,里面除了唐予池还是唐予池。

    唐予池谈恋爱的方式和以前一样,热烈,且像个舔狗。

    向芋真的不想再看他一天无数条的刷屏朋友圈了。

    李侈再来时,是找靳浮白谈正事。

    李奶奶年纪大了,家里没人照顾,想要送来靳浮白的养老院。

    不过靳浮白有事出去了,李侈就在院子里,同向芋聊天。

    聊起和靳浮白的初识,李侈想了想,说,那时候我好像是高中吧,靳哥也是个高中生。

    向芋没听过靳浮白过去的事情,很有兴趣地问:“他上高中时什么样?”

    “帅呗,话不太多那种,穿得特别高逼格。”

    李侈皱了皱眉,“我那会儿像个土包子,还穿运动大裤衩呢,靳哥已经满身名牌了。”

    李侈说就是因为当年见了靳浮白,他才觉得自己不够时尚,后来就开始喜欢买买买了。

    “不过靳哥和我还不太一样,我是那种‘人生得意需尽欢’的。”

    向芋蓦然想起最初听说李侈的名字,还是唐予池告诉她的。

    唐予池说李侈去澳门一趟,能输掉几百万。

    她问李侈这事儿真的假的,李侈一脸“往事莫要再提”的纠结:“别说了,跌份儿。”

    于是向芋知道了,那事儿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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