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-3-《长街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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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刚才有说什么吗”

    “说爱你。”

    “再说一遍”

    “我爱你。”

    隐约觉得好像有那么一个瞬间,她意识朦胧,听见靳浮白在耳边温声说爱她。

    思维浑沌时,他那句低沉温情的爱,反复回荡。

    被爱意填满脑海。

    向芋已经没什么力气,只能伏在靳浮白肩膀,平复呼吸。

    她用那把啜泣过的嗓子,更咽未消,声音小小地嘀咕起来“我这个礼物,只能送到这儿了,靳浮白,我感觉我可太爱你了。”

    靳浮白笑着去吻她的侧脸。本意是安抚,却没想被向芋理解成又一次开始的讯号,吓得急忙躲开,慌里慌张地打了他胳膊一巴掌。

    这姑娘,每次结束都有点翻脸不认人的意思。

    靳浮白正笑着,腿上的人自己没抓稳,重新滑落进浴缸,扑腾两下,被他捞起来,温柔地拍着背。

    向芋没什么气势地瞪他“抱我回卧室吧,我需要休息了。”

    这中礼物,她短时间内不会再送了,简直是自我毁灭势的惊喜。

    手腕上留下两道泛红的痕迹,洗过澡后,遇了热水,更加明显些。

    靳浮白拿了药膏给她涂,向芋这会儿缓过来些,精神很好指一指被丢在床边的一小团布料“靳浮白,原来你喜欢那样的啊”

    布料边缘的小珍珠已经崩开,散了几颗不知道掉到哪去了。

    但靳浮白居然有脸反驳,轻飘飘地说一句,也不是。

    “还不承认,那刚才你明明很兴奋,男人的嘴,骗人的鬼。”

    向芋想了想,幽幽补充一句,“而且力气好像也更”

    靳浮白手上沾染了药膏的薄荷味,抬手捏一捏她的脸颊,以此打断她的胡思乱想。

    傻姑娘不明白,是因为她准备礼物的心意,才令人心动。

    熄灯后,向芋忽然想什么似的,问靳浮白“我回来时看见外面放了茶杯,除了你和骆阳,还有客人来过”

    “嗯,李侈。”

    好久没听到过李侈的名字,向芋愣了愣,才轻声问他“他还好吗”

    有很长一段时间,向芋都不太愿意回忆起李侈。

    她总记得李侈的场子,纸醉金迷,红灯绿酒,集所有奢华于一室。

    而李侈像是场子里最璀璨的一盏频闪灯,满身珠光宝气。

    他总是戴着满手的戒指,项链也要好几款叠戴在一起。见了向芋,大手一挥,说,我嫂子今天不喝酒那就拿果汁来鲜榨的

    李侈就像他的名字,穷奢极侈。

    但后来,浮华褪去,有那么几年,那群在聚在豪华排场里的人也都随着靳浮白的消息,一同消失在向芋的生活里。

    她在平静生活里遇见不少故人,但回忆起来,李侈总是最令她唏嘘的一个。

    靳浮白说“不太好,这阵子有点想通了,正在准备离婚。”

    真正见到李侈,已经是深秋。

    气温微寒,院子里的两棵银杏树只剩下星星点点几片叶子。

    向芋那天休息,按照网上学的方式,煮了个秋季养生茶。

    枸杞红枣什么的都放了,突然觉得养生茶和花果茶也差不了多少,自信地往里面塞了柠檬和橙子,末了洒上一把干玫瑰。

    煮茶时向母打来电话,说是今年过年期间应该不太忙,能回帝都市过年。

    向芋想了想,说“妈妈,等你和爸爸过年回来,给你们介绍我男朋友认识。”

    其实向芋还挺紧张的,不知道他爸妈见到靳浮白,会是什么反应。

    挂断电话,余光瞄到有人进了院子,她回身,正好看见李侈。

    李侈和从前变化太大,穿着一件黑色风衣,浑身上下再无装饰,连块手表都没戴。

    他的面容沉稳了几分,不似从前,总是嬉皮笑脸。

    李侈看见向芋,先开口打招呼,客气地叫她“嫂子。”

    他是来找靳浮白谈事情的。

    看出李侈不自在,向芋便没多说什么,只是简单寒暄,把靳浮白叫了出来。

    下午的阳光正好,深秋也不显凉意,靳浮白和李侈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。

    一转眼,几年时光悄然而过,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向芋煮好了她的“花果养生茶”端到桌边,非常热心地给他们倒好,催促他们“尝尝,我煮了半天呢,看看味道好不好喝。”

    这“花果养生茶”卖相实在是不太好,主要是她加了一把黑枸杞,煮得紫黑紫黑的。

    早些年甄嬛传里面的堕胎汤,看着都没有这么没食欲。

    本来李侈还有些拘谨,看到这茶,他张了张嘴,到底还是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心说,靳浮白这中事儿逼,肯定是不喝的,他靳哥如果不喝,那他也可以顺势拒绝。

    结果靳浮白端起茶杯,宛如品鉴香茗,轻轻吹散茶盏上面的蒸腾水汽,尝得认真。

    以前在茶楼喝千八百块钱一两的茶,也没见他喝得这么仔细过

    向芋眼睛亮晶晶“怎么样好喝吗”

    靳浮白没什么表情“嗯。”

    然后,向芋把目光转向李侈。

    那眼神可太真诚了,饱含期待。

    “谢谢嫂子。”

    李侈端起茶杯,喝了一口。

    酸甜苦,再加一份辣,那可就真的是四味俱全了

    还有有股中药混花香的怪味儿。

    哪怕落魄得马上就要退出那个名利大圈子,他也没喝过这么奇葩的茶水。

    李侈表情变了变,强撑着咽下去,最终没绷住,呛得咳嗽半晌。

    想当年靳浮白口味之挑剔,那是圈子里出了名的,谁要是想请靳浮白吃顿饭,那真是要精挑细选地筛饭馆。

    现在这么难以下咽的玩意儿,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了

    李侈咳个半死,回过神时,正好听清靳浮白和向芋的对话

    “我煮的茶有那么难喝你拿过来我自己尝尝咦,味道是好怪啊要不倒掉吧”

    “不用,我觉得挺好。”

    绕是李侈现在百烦缠心间,也不得不飙出一句感慨“我真没想到,你俩感情好成这样”

    恩爱到,味觉都失灵了

    向芋其实并不拿李侈当外人,过去靳浮白圈子里那么多人,也就李侈同她聊过几次真话。

    见他不再像刚进门时那么拘谨,向芋干脆瞪他一眼,和他理论“那你别喝,这一整壶靳浮白自己都能喝光他喜欢着呢”

    说完,扭头去看靳浮白,“对吧”

    靳浮白满脸无奈和宠溺,顺着她说“对,你说的都对。”

    隔了两秒,又补一句,“喝半壶不行”

    李侈愣了一会儿,突然笑起来。

    真是好多年,没有这么开心过了。

    李侈现在已经当爸爸了,离婚这件事,女方家仗着权势高,要求十分过分,也不同意把孩子给李侈扶养。

    可是孩子如果留在女方家,等女方再次联姻,再生孩子,李侈的孩子不就成了爹不疼妈不爱的小可怜吗

    他需要一个赢得过女方家团队的律师,想要借靳浮白的律师一用。

    靳浮白离开集团之后,并没有私人法务。

    他给堂弟打了电话,帮了李侈一把。

    晚饭李侈是留下来吃的,骆阳在菜馆订了几样家常菜,开车取回来,又买了一箱啤酒。

    几瓶啤酒下肚,李侈话才终于多起来,又有了些从前的样子。

    他好像有些醉了,同他们讲圈子里的那些人,讲到渠东航,他像以前一样,扬着调子问,嫂子,这人你还记得吧

    他们曾经也谈论过这个名字,就是小杏眼跟过的那个渠总。

    那时候是去寺庙拜佛的缆车上,李侈像个璀璨的首饰展架,在透明缆车里折射着阳光,向芋当时觉得,不戴墨镜都难以直视他。

    那时他就拿着手机,问过向芋同样的话题,问她记不记得姓渠的。

    他那会儿多风光,拜佛时还嚣张地说,这佛像金身缀宝石,我看着也没我亮堂。

    李侈知道向芋烦渠东航,细细说起他公司破产的事情。

    是因为女人,说是某个床伴把项目资料卖给了对家。

    “这个下场适合他。”向芋点点头说。

    后来李侈说起自己的2岁半的女儿,当年叱咤夜店的浪子,笑得眼纹舒展,还主动给靳浮白和向芋看照片和视频。

    向芋对着视频里面肉嘟嘟的小孩笑,连连夸好可爱。

    李侈离开时,借着醉意,像过去那样揽着靳浮白,忽然说“靳哥,这是我近些年,最开心的一天,真的。”

    那天聊得晚了些,送走李侈,靳浮白再回眸,向芋已经困得像小鸡啄米,靠在椅子里阖着眼,频频点头。

    他脚步放轻,走过去,把人打横抱起来。

    怀里的人尝试着睁了睁眼睛,没睁开,索性闭目靠在他怀里“我要洗澡,在厨房煮茶时出汗了,都不香了。”

    浴缸很大,热水里泡了几分钟,向芋才完全清醒。

    靳浮白正拿着浴球,帮她打沐浴露。

    潮湿的空气里浮起淡淡的柑橘薄荷味道,向芋有点皮,戳了一坨泡沫,往靳浮白脸上蹭。

    靳浮白没躲,只是无奈地说,别闹。

    感觉他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隐忍,她纳闷地转过身,认真看他。

    目光下移时,发现了端倪。

    她声音里还有睡意未消的散懒,不经大脑地说“你有反应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看上去好大啊。”这姑娘揉着眼睑,继续不经大脑。

    靳浮白手上的动作一顿,用指尖点她的额头“你可少说两句吧。”

    李侈再来时,帝都市已经入冬。

    老帝都人喜欢铜锅涮肉,入了秋冬羊肉也成了温补的首选。

    偶尔不知道哪家邻居煮火锅,飘来一点沸水煮羊肉的香气。

    李侈带来一个小女孩,是他的女儿,小名叫迪迪。

    李侈兜里揣着离婚证,和靳浮白一起靠在窗边。

    外面下了一点小雪,迪迪和向芋在院子里,一个穿着小红袄,一个穿着厚厚的羽绒服。

    她们仰头,傻看着雪花飘悠悠地落下来。

    飘落到脸上,一大一小两个姑娘,都缩了一下脖子,然后对视。

    向芋把两只手曲张着,放在脸边,逗迪迪说,我变成老虎了,现在要吃穿红衣服的小女孩。

    迪迪一声尖叫,小皮鞋哒哒哒地跑在院子里。

    李侈看一眼身旁的靳浮白,这人眸子里缱绻着笑意,目光紧紧追随着向芋。

    她在闹,他在笑。

    连下了雪的冬季,都好像格外温暖。

    人这一生,会遇到太多选择了。

    站在那些岔路口,有时候觉得自己选对了,可其实越走越窄。

    秀椿街流传了个传说,说曾经这里有个男人,早早卖掉了四合院,去南方经商,赚了1300万。

    本来算是很成功很成功了,结果衣锦还乡,回到秀椿街,发现帝都市房间早已经飙升,当年他卖的那套四合院,值2000万。

    兜兜转转几十年,还不如遛弯逗鸟的邻居卖套房子赚得多。

    像李侈,当年李家何其风光。

    婚礼那天的场景,还历历在目。

    他记得他在婚礼上把钻戒随意往新娘手上一套,压低声音说,结婚是结婚,你别干涉我自由,听懂了吗

    那时女方家实力远不如李侈家雄厚,只能点头,笑着说,形婚嘛,我干涉你自由干什么

    可后来呢,不也沦落到看女方家脸色过日子的地步

    离婚这件事,他都是鼓足了不少勇气。

    退出这段婚姻,就意味着,他只能变成一个普通的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。

    过去那些豪车美人、股票楼盘、名茗美酒,都不再和他沾边。

    离婚证上盖章时,李侈很难说自己是真的觉得解脱,还是也有些许的留恋和惆怅。

    可他看见靳浮白和向芋,突然有对未来的生活,充满希望。

    圈子里多少人把靳浮白和卓逍相提并论

    在他们眼里,他不过是为了爱情疯魔的傻子。

    连和褚家联姻的大好机会,都被堂弟抢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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